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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堤绕孤山/校对、配图:jiamin
 
(26)《开 张》
  “来啊!来啊!好吃的野菜饼!来来来,好吃的野菜饼!要不要试试看?”翌日一早,泉州街头悄然多出一个饼铺,铺主清脆而甜润的叫卖声和着四溢的饼香,让这个清晨徒增几分生机与活力。
  一妇人在饼铺前慢下脚步,而后又迟疑着正欲离开,娇红见状忙招呼道:“哎,大娘!要不要吃这个野菜饼啊?”
  那妇人止住步,凑上前来问:“什么馅啊?”
  娇红一面忙着手上的活儿,一面应道:“高山野菜。”
  “多少钱一个啊?”那妇人又探身问道。
  娇红抬起头,微笑道:“三文钱。”
  那妇人惊呼道:“三文钱啊?!野菜饼要这么贵啊?呃……有没有肉啊?”
  “呃……没有。”娇红讪讪应道。
  一旁和面的秋香闻言过来,颇有些不屑地瞅了那妇人一眼,撇嘴道:“才三文钱也要肉馅儿。大娘,你不是第一天出来买菜吧?”
  那妇人遭此抢白,顿觉尴尬,蹙眉微愠道:“哎,你这人做生意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啊?!”
  娇红忙着陪笑,秋香却理直气壮地回敬道:“窝窝头啥馅也没有,一个也要三文钱啊!”
  那妇人一怔:“窝窝头?窝窝头比你们家的饼大,吃得饱嘛!”
  秋香听到这话,心中顿感委屈和不快,争辩道:“可是我得每天上山采野菜,回来还得洗干净了、切碎了才能做成饼,那要多费工啊?!”
  “那关我什么事啊?”那妇人把话硬生生、气冲冲给顶了回来。
  秋香也是得理不让,索性来个一拍两散,甩手赌气道:“那你吃窝窝头好啦!”
  那妇人一时被噎住,气得浑身力抖:“你……你……你这人……你什么态度嘛你!”说罢抽身便走。
  娇红见此情形,本欲数落秋香几句,却又拿她没辙,只长叹一声了
事。方才的小插曲似乎完全没影响到秋香的心情,反倒比先前叫卖得更加起劲:“来啊!来啊!好好吃的野菜饼!才刚起锅,买五送一哦!”
  此话一出,街头的行人立刻蜂拥而至,将小小的饼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争相抢购起来:“我要五个!我要五个!”
  身后如此大的动静不由让那妇人停住了脚步。方才饼没吃着,却咽了一肚子火气,眼前这饼铺生意火爆她自是不待见,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朝饼铺方向大声喊道:“哎!她的饼里面有虫啊!”
  “啊?!有虫?!哎哟,算了算了!”这话像平地一声炸雷,才刚聚起的超人气又转眼散尽。
  见众人一哄而散,秋香叫苦不迭:“哎……你们回来呀!怎么可能会有虫嘛!你们不要听她的嘛!回来呀!”猝不及防会有此变数,她心下好不懊恼,愤然埋怨道:“哎哟,分明是存心破坏嘛!怎么会有这种人?!真是倒霉了!”
  主仆二人正自烦恼,方羽骑着三轮靠了过来,跳下车,问道:“怎么样?生意好吗?”
  秋香一面和面,一面没精打采道:“一个也没卖出去呀!”
  见娇红也是勉强摇头笑笑,方羽知道秋香所言非虚,赶紧应声接道:
“那我买两个好了!开市之后,生意就会接二连三地来了!”
  秋香大喜过望,娇红赶忙拦住他:“方羽!你不必……”
  方羽知她自尊心强,不愿过多依靠他人,于是做出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们道:“我还没有吃早点呢!”
  主仆二人闻言俱是一笑,秋香赶紧用纸包了两张饼,笑呵呵地递给他:“两个六文钱!我啊,算你五文!”
  “真大方!”方羽付了钱还不忘夸赞她一句,继而捧着饼向娇红道:“我先去做买卖了,我回头再帮你们收拾!”说罢跨上车准备离开。
  娇红叫住他,叮嘱道:“方羽,你不用赶了!照顾自己的哦!”
  方羽一口应下,蹬车远去。秋香望着他的背影,向娇红由衷赞道:“方羽哥人真好啊!”
  娇红正色吩咐道:“他有他的负担,咱们
别给人家添麻烦了。”秋香闻言连连点头称是。
  藉着方羽的吉言,前来饼铺光顾的人虽不甚多,但好歹也算是开了张,有了生意。只是娇红心地纯善,遇见那老弱穷困的顾客,总不免生出恻隐之心;一面买卖,一面施赠,一来二去,进账无几。秋香素知小姐的秉性,因此心中虽有些许不情愿,但嘴上却无半点怨言,只是更加卖力地
干活。正在忙活间,她忽地瞧见李氏和月娥朝这边走来,脸色不由一变,如临大敌般凑到娇红身边,小声道:“小姐,夫人跟二小姐来了。”
  说话间,李氏娘俩儿已来到铺前。李氏堆起满脸的笑,语带讥讽道:“哟哟哟,参将府的大小姐居然到这儿摆起摊子来了?卖什么啊?”
  “娘,野菜饼。”娇红小心应着话,却仍没停下手里的活儿。
  “野菜饼?”李氏掐了一小块饼尝了尝,沉着脸道:“嗯,味道还不错!早知道你有这手艺啊,就派你到灶上工作去了,你也不用出来了。”
  娇红勉强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不卑不亢应道:“多谢娘!我跟香儿两个人现在过得很好。”
  李氏双眉一挑,冷哼一声道:“这贱丫头谁都使唤不动,就是听你的!她跟着你也好,省得在府里糟蹋米粮!”她森冷的目光直刺秋香,秋香只觉后脊发凉,惶惶不安地侧过身去。
  娇红闻言有些吃惊,问道:“听娘这么说,参将府是可以长住下去了?”
  李氏冷冷瞟了她一眼,并不答言。一旁的月娥未免尴尬,赶紧接过话头应道:“是啊!纪伯父帮了很大的忙,昨儿才传书告诉我们,皇上恩准抚恤遗孤,不但那宅子保住了,禄例照领,还分了田呢!”
  李氏见月娥还欲往下说,心中甚是不悦,少不得狠狠横了她一眼,斥道:“多嘴!”月娥见娘生气,只得噤声不语。
  娇红淡淡一笑:“恭喜娘,称心如意!”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啊?我嫁给你爹那么多年,总不能什么都没有捞到吧?”李氏阴鹜的双眸突然掠过一丝得意的华彩,嫌恶般地打量着娇红,冷哼道:“瞧你这身衣裳,就像灰老鼠似的!月娥,过两天你就把你那些不穿的旧衣裳打包过来送给娇红,免得让人家说咱们亏待了她!”
  月娥知道娘是在有意羞辱娇红,心中虽有不忍,却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只得问娇红道:“你要不要到贵祥店里挑?”
  娇红轻轻摇摇头,露出自然而恬静的笑容:“不用了,我穿这个很习惯。穿绫罗绸缎的话,做这些粗工杂活的,才古怪呢!”
  李氏见娇红不受自己的恩惠,不由越发忿恨,冷言冷语的奚落与嘲讽毫不留情地朝她砸过来:“说的是啊!乌龟吃大麦——糟蹋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卖煎饼,会数银子就够啦!”说罢撇下一脸尴尬错愕的月娥,兀自气冲冲离去。
  月娥本想随之离开,但对今日之事始终过意不去,遂转过身带着歉意问道:“你这张饼卖多少钱?”
  秋香不知其意,凑过来望着她。娇红低头和着面,淡淡应道:“三文钱。”
  “全部给我包起来!”月娥甚是豪爽。
  秋香不由喜出望外,兴奋地请示娇红:“小姐,我们卖不卖?”
  娇红亦是吃惊不小。刻薄与羞辱只会让她更加挺直腰杆,而当尊严遭遇亲情,那激烈的碰撞却让她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面对,但现实又催促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取过一叠纸递给秋香,平静应道:“我们做买卖的,有人买,当然卖啦!”
  见小姐出人意料地没有反对,秋香赶紧乐不可支地包起饼来。娇红抬起头,迎着月娥那居高临下却满含善意的目光,报以一笑。姐妹俩万千复杂情绪尽在无言……

(27)《护 花》
  忙活半日,主仆二人收摊回家,不想走到半道却迎面碰上贵祥和小四,不由让人感叹泉州之小,期遇的和不待见的都能在不经意间出现。能在大街上再遇佳
人,贵祥自是心花怒放,两眼放光:“哎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在这儿巧遇您啊!咱们真是有缘哪!”
  他这副登徒子的模样令主仆二人极为反感,娇红没好气地扔下一句:“我们要回家,别挡着路!”
  贵祥只道娇红还住在参将府,笑嘻嘻地自作聪明道:“回家?这个方向不对呀!城关在那头啊!”
  秋香暗笑他迟钝短见,不无得意道:“我们已经早就不住在参将府了!”
  贵祥不由大吃一惊。娇红唯恐横生枝节,忙喝止住她:“香儿,别跟他多说,我们走!”
  见她二人急着要走,贵祥岂肯轻易放过?他急忙上前去抢娇红手中的簸箕物什,趁机大献殷勤:“我帮你提!”
  娇红自是死死抓住不放,奈何力不如人,处于劣势。秋香、小四也纷纷加入战团,各为其主,四人纠缠在一处。正在僵持不下之际,贵祥猛听得身后一声怒喝:“你干什么你?!”唬得他慌忙松开了手。
  扭过头一看竟是方羽,贵祥颇觉丢面子,不由气道:“哎呀,干嘛大呼小叫的啊?吓了我一跳啊!”
  方羽狠狠瞪着他,怒火在眼中燃烧,从齿间迸出的每字每句都透着无比的威慑力:“你敢再骚扰她们,我就对你不客气!”
  此话一出,娇红倍感温暖与窝心,对方羽露出盈盈一笑。秋香甚觉解气,双手叉腰,满脸得意之色地望着贵祥。贵祥越发恼怒,冲方羽吼道:“哎哟,凶什么凶啊?我好心帮忙,她提不动嘛!”
  娇红闻言更觉来气,瞪了他一眼道:“谁要你帮什么忙啊?”说罢与秋香一道拾掇起那散落一地的物件。
  “听见了没有?人家不领情!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方羽也冷冷白了贵祥一眼,然后再不睬他,走上前去帮忙收拾。
  贵祥一见这架势,心底油然而生一股酸涩之意,追着方羽、娇红二人问道:“哎……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啊?”
  方羽仍不拿正眼瞧他,只冷冷回敬了句:“关你什么事啊?”
  这彻头彻尾的无视令贵祥大为光火,忿忿然道:“哎哟,关我什么事?我们是亲戚,你才算外人哪!”
  娇红和秋香上了方羽的车正准备离开,忽听到这话,马上接过来应道:“你既然知道是亲戚,就更应该放尊重点!”
  “听见没有?别不知检点,遭人非议!”方羽适时补了句,然后踩车离开。秋香也不闲着,临走又扔下一个白眼。
  他们这默契十足的一唱一和、一哼一哈,噎得贵祥七窍生烟,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方羽的车行远了,他才缓过劲来,狠狠骂道:“小王八蛋!”
  放下他如何生气、如何叫骂不表,单说方羽三人。回到住处,把大大小小的物件从车上搬到房中,娇红便再三催促方羽去忙自己的生意,以免误了光景。
  见余下的事情她们二人足以应付,方羽便不再多说,临走前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关切叮嘱道:“对了,你们要小心门户,凡事要多
小心点,我怕贵祥会打听你们的住处,又来纠缠。”
  “嗯,知道了!”娇红微笑着点点头。
  方羽那头却是异样的沉默,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娇红,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诉说,却又始终无法开口。秋香见了忙道:“方羽哥,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要经常过来看看哦!”
  被她一语点破心思,方羽顿时臊得满面绯红,失措地避开她二人的目光,慌乱道:“我会的!我还是先走了,回头见!”说罢夺门而出,踩车离开。
  秋香不明所以,纳罕道:“奇怪了!怎么搞的嘛?脸红得跟熟柿子一样!”
  娇红嗔怪道:“人家脸皮薄嘛!你别瞎糗人家嘛!”
  秋香闻言甚感委屈,急急争辩道:“我哪有瞎糗他什么嘛!要他经常过来坐坐,不也是你说的吗?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白脸想成了红柿子!”
  娇红暗暗好笑:“你哟,话真多!”

(28)《隐 忧》
 
  饼铺开张首日,生意便不尽人意,若不是月娥帮忙,总共连十张饼都没卖到;这情形日后若得不到改善,不要说生活费没有保障,只怕连房租都会成问题。娇红思虑多时,决定让秋香继续守着饼铺,自己则在别处另摆个字画摊,开源节流,想来应该能够维持生计。她将这一想法告诉方羽,方羽自然不忍她太过操劳,但同时亦知她素来自立自强,决不会轻易言弃,遂最终对此表示大力支持。
  说干就干,娇红和秋香兵分两路,各施所长。这日秋香正在饼铺忙得不可开交,猛一抬头却见贵祥和小四笑呵呵地出现在眼前,好心情顿时去了大半,郁闷得背过脸去,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贵祥见娇红没在,便笑问道:“你们家小姐呢?”
  秋香用手托着脸,没好气道:“躲起来了!”
  贵祥一惊,追问道:“哦?躲谁呀?”竟然有人欺负自己心仪的姑娘,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一想到这里,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霸道又蛮横。
  秋香不耐烦道:“躲你呀!”
  这个答案着实出乎贵祥的意料,不由急道:“躲我?躲我干什么啊?我又不会找她麻烦!”
  秋香一听更觉来气,腾地站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呀,天天来就是个麻烦!”
  贵祥只得软语赔笑:“哎呀说嘛,她人在哪里呀?”
  秋香抱臂当胸,卖起了关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
  贵祥从腰间取出一锭白花花的元宝,放到
她面前,得意笑道:“说了还不止这些哦!”
  秋香见了喜不自禁,眼珠一转,随手一指道:“那边!”
  “哦?谢了!”贵祥丢下三字,兴冲冲转身就要走。
  秋香赶紧追过去叫住他:“哎,等一等,等一等!你不是说了不止这些吗?”说着话,她高昂起头,伸出右手向贵祥讨“贿赂”。
  “哎呀,找到了再给你嘛!”贵祥急于见到娇红,敷衍一句后大步走开。
  秋香望着他的背影忿忿然道:“你骗人!”话刚出口,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骇道:“我也骗人了呀!”想到贵祥此番寻不到小姐,势必会折回再作纠缠,于是她慌忙回到饼铺,打烊收摊,来个溜之大吉。
  匆匆赶至娇红的字画摊,秋香慌忙火急地动手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小姐,我们快点收拾收拾别做了,回家吧!”
  娇红才刚做完一单生意,正自高兴,见秋香突然而至并有此古怪举动,不由大惑,忙拦住她问道:“为什么呢?”
  秋香急道:“我怕庄贵祥待会儿会来找你啊!”见娇红不明其意,她便将原委和盘托出:“我刚刚告诉庄贵祥你在那一头,我怕他找不到,以他的个性,他一定不会死心的!”
  娇红紧皱眉头叹道:“我不能为了躲他,天天饿得三餐不继呀!”说着话,将秋香收拾好的东西又一件件拿了出来。
  秋香忙笑着宽慰她:“哎呀,不会三餐不继的啦,至少好一阵子没有问题!”说罢,她喜滋滋地取出那晃眼的宝贝,送到娇红面前,想给她个惊喜:“来,你看!”
  哪知娇红见了却是有惊无喜,脸色大变问道:“哪儿来的元宝?”
  “庄贵祥给的啊!”秋香答得理直气壮。
  娇红知道贵祥此举必有所图,遂追问道:“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
  “他笨哪!他刚才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就随便指了一指,他就给我这么大的元宝,真是傻透了!”秋香捧着心爱的宝贝爱不释手,一脸的得意之色。
  “还回去!”掷地有声的三个字从娇红的贝齿间迸出。
  秋香有如凉水泼头,哭丧着脸道:“才不呢!这够咱们过好久的了!再说,你得卖多少的字画才有这些啊?”她又反覆摩挲着手中的元宝,生怕它长翅飞了去。
  娇红正色道:“我不在乎!我们要钱可以自己去赚,不能要这种不劳而获的钱!”
  “他那么多,给我们一点有什么关系?”秋香心有不甘地回嘴道。
  娇红轻叹一声道:“香儿,你真傻!你平白拿了他的钱,他会就此甘休、不上门来找你吗?”
  秋香一惊,支吾道:“那……那我不要去卖饼不就得了?”
  听她这般傻话,娇红不由动了气:“你瞧,你就为了这么点钱,咱们以后都要躲躲藏藏的了?啊?”一番严厉质问下,秋香面有愧色地低下头
去。娇红见了心有不忍,放缓语气道:“香儿,我不是要苛责你。”
  “我知道。”秋香点点头,懦懦地低头不语,像个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孩子。
  娇红语重心长道:“咱们再穷,都可以抬头挺胸的,决不能贪了不该是咱们的东西,就变得怯懦畏缩。”
  秋香抬起头,苦着脸一字一顿道:“可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这话让娇红心头一揪,不是滋味,但随即又宽慰她道:“这个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
  “嗯,我待会儿就还回去!”秋香点点头,脸红到了耳根。
  娇红抱住她的肩,开怀笑道:“好嘛,这才是我的好香儿啊!既然你已经收摊了,那我也打烊咯!咱们回家吧!”
  主仆俩收拾好东西回到家,一眼瞧见大门竟然敞开着,不由大惊失色:“啊?怎么门是开的呢?去看看!”
  她们还道是家中失了窃,慌慌忙忙跑进内房,却赫然看见贵祥和小四堂而皇之地坐在堂前。娇红顿时一股怒气直冲心头:“你们……你们怎么进来的?”
  贵祥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笑道:“哦,门没关哪,我一推,门就开啦!”
  秋香满脸的愤怒此时已变成了自责与愧疚:“我……我早上出门太急了,就忘了关门了。”
  娇红见此情形也不忍去怪罪她,只沉着脸怒向眼前的不速之客:“那你们也不可以闯进来啊!”
  “主人不在家,我们进来帮着看房子啊!”贵祥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娇红气极,顺着他的话头下了逐客令:“好了,现在主人回来了,你们可以走了吧?”
  贵祥大为失望,走到她近前慨叹道:“娇红啊,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感动呢?”说着话,双手扶住她的肩,举止甚是轻浮。
  娇红拼尽全力摆脱他,高声道:“你再这样轻薄的话,我喊人了!”
  哪知贵祥非但没有半分收敛,反倒越发有恃无恐:“好啊!你喊哪!你大声一点喊哪!你怎么喊都没用的!”可恨那小四也在一旁跟着主子起哄,全无畏惧之色。
  娇红哪里见过这等泼皮无赖?一时气得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秋香哪能眼看着小姐受辱?她此刻索性豁了出去,不顾一切地将手中能扔能掷的东西全砸向了贵祥,疯一般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好,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方才还嚣张无比的贵祥,脑门上突然避无可避地重重挨了几下,立刻红肿了一大块,头晕目眩地在一旁叫唤不止。小四见势不妙,壮起胆冲过去死死缠住秋香。秋香战得正酣,岂肯罢手?拼了命地想挣脱小四,好好出出心中的恶气。娇红不愿冲突愈演愈烈,也忙着上来解劝。一时间,小小的屋内乱作一团,热闹非常。
  方羽恰在此时来到屋外,听见里头喊叫连连,撕心裂肺,只道是娇红二人遭遇打劫,于是慌忙跳下车,冲进屋内。进屋乍见两位姑娘和一名男子扭打在一处,不禁气血翻涌,上去就是大力一推,先解了秋香之困,然后对准那人后背狠踹一脚。可怜小四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扑向了贵祥。方羽冲过去抓住他,高高扬起拳头正待要砸,却猛然瞧见贵祥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不由愣在当场。
  贵祥用手捂着前额,满脸晦气地瞪着他:“又是你这个讨厌鬼!你为什么老是阴魂不散呢?”
  方羽怒目而视,喝道:“你赶紧滚出这个屋子,要不然我要报官了!”
  贵祥鼻子哼出一口气,满是不屑道:“报官?报啊!你去报啊!官府理你才怪呢!”
  方羽登时气冲顶门,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喝道:“你到底走不走?”
  贵祥素来吃硬不吃软,见状不耐地扒开方羽的手,连连道:“好,走啦走啦走啦!看到你啊,我就一肚子气了,硬杵在这边,有什么趣味呢?”说罢,忍着周身的疼痛,灰溜溜向门外走去。来时无人迎,去时无人送,只有秋香和方羽的两句“恶言”紧随其后:
  “没打死你算你幸运了!”
  “赶紧滚吧!”
  “我警告你,要是让月娥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娇红亦恨恨道。
  听她抬出家里的“母老虎”,贵祥冷哼一声道:“我才不是那种惧内的人呢!”
  见他们出了门,娇红突然想起一件事,高声道:“等一等!”说罢转向秋香道:“香儿,钱给我!”
  秋香有些许不情愿
地拿出那锭银子交给她。娇红将银子送到贵祥面前,却并不拿正眼看他,忿忿道:“这钱还给你,拿回去!”
  贵祥见状,软语劝道:“娇红啊,不要那么倔强嘛!现在都……”
  娇红沉着脸喝住他:“不用你管!拿回去!”
  贵祥见她这般坚持,只得让小四接过银子,带着一身伤痛出了门。
  终于打发走这两个“瘟神”,娇红余怒未平,烦乱不已。方羽一脸忧心地看着她,问道:“看来,贵祥对你不会死心的,你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我看他们不会再回来吧?”此刻娇红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惴惴难安。
  “恐怕,这只是开始呢!”方羽深知贵祥的个性,此番没讨着任何便宜,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秋香闻言急不可耐地望着小姐,等她拿主意。娇红的心绪越发烦乱,眼中几欲渗出泪来:“为了他,要搬来搬去的,什么时候才安定得下来呢?除非离开泉州吧。我不想为了他,离开自己的家乡。”
  “对了,我们可以把这件事情告诉月娥小姐啊!”慌乱中,秋香想到了一个主意。
  “千万不可以!你知道月娥的性格,她从小就认为爹不公平,所以我们两个常有冲突。现在又为了贵祥的事,我们的误会就更深了!”真是旧愁未结又添新忧,娇红满面愁云,有些无计可施。
  “娇红小姐说的对,能够相安无事那是最好的!”方羽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她支持与鼓励。
  娇红轻叹道:“照这样下去,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如何为她解忧?怎么做才是最好?这个难题一直盘旋在方羽的脑海,挥之不去,如同他紧锁的双眉……

 
(29)《奇 遇》
 
  上次在娇红家中碰了硬钉子,讨了个没趣,贵祥只得寻思着采取迂回渐进战术——遣小四去买她的字画。一来投其所好,消除她对自己的反感情绪,再者买回字画摆放家中,睹物思人,解一时相思之苦,况且有一便会有二,倘若她对此举不予拒绝,那还愁日后成不了一家人吗?娇红冰雪聪明,岂会猜不透他的用意?但碍于月娥的这层关系,不好把事情弄得太僵,同时也冀望着他能好好善待月娥,不要再动歪脑筋。于是她大方坦然地将数幅书画托小四送与贵祥,权当作冰释前嫌的物证和他与月娥成亲的贺礼。
  贵祥得此佳音,不由大喜过望,把这几日里的伤痛、郁闷和焦躁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不但重重犒赏了小四,还费尽心思向母亲提出了欲纳娇红为妾一事。巧珍起初是一百个不同意,但经不起儿子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加上她对月娥素有不满,如果再娶一个进门压制压制这“恶媳”的嚣张气焰,想来倒也不错;因此便应允了他,并伺机寻求说服宝贵的良机。
  且说这日月娥心情大好,寻思着让贵祥陪同逛街购物,兴冲冲推开书房的门,却不见他人影,正欲离开到别处去寻,突然发现墙上不知何时挂上了十余幅字画,且那字体和画风竟十分眼熟,于是凑近了细瞧;一眼瞅见落款处的“静逸”二字,她登时脸色大变,阴云密布,疯一般地怒吼着贵祥的名字,气汹汹地冲出了书房。
  大大小小房间寻遍,终于在后花园找着了他。贵祥正在逗鸟寻乐,转头见她怒气冲冲地奔自己而来,慌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起身便跑。月娥厉声喝住他,
几个健步来到他面前,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好啊,背着我偷鸡摸狗!”说罢,一记重拳拍了下去。
  贵祥心虚,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故作糊涂道:“哎呀,你……你在说什么嘛?”
  月娥红着双眼瞪着他,一指戳向他的心窝:“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贵祥大感不妙地支吾道:“我……我只是跟娘提了一下,都还没决定啊!”他只道是纳妾一事被“母老虎”知晓,所以她才会如此愤怒地跑来兴师问罪。
  月娥没想到他竟还有其他事情瞒着自己,于是铁青着脸问道:“你跟娘提了什么?”见他不答,她又凶相毕露地逼问道:“你跟娘提了什么?”
  原来她所追问的和自己所想的竟压根不是同一件!自己竟稀里糊涂掉进了万丈深渊!贵祥暗暗叫苦不迭,冷汗直淌。但此刻再想回避已然不及,倒不如坦白招供,少挨些皮肉之苦。他抱定了主意,一口气急急道来:“我……我跟娘提了纳妾的事情,但是还没决定,你要是不同意,那就算了嘛!”
  “纳妾?!噢,你们母子俩联合起来对付我!”月娥顿时双目赤红地咆哮起来:“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力道十足的铁拳疾雨般落在贵祥身上,疼得他撒腿便跑。月娥怒火正盛,自然紧跟其后穷追猛打,不时还奉上几记旋风扫腿。嘴上亦没闲着,不断嘶吼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要扒了你的皮!”
  二人一前一后围着后花园石柱转了数圈后,随着攻击火力的加大,躲闪范围也逐渐拓宽。贵祥跌跌撞撞地转到了院落一角,还没来得及稳定心神辨清方向,月娥的“夺命追魂掌”便不期而至地挥了过来。贵祥急忙闪身要躲,哪知脚下一滑,伴着一声凄厉惨叫直直坠了下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把月娥也弄懵了,再顾不得生气,趴在洞口拚命呼喊:“贵祥!贵祥!救命啊!”
  贵祥天旋地转地坠下来,直摔得浑身上下如骨头散架一般的疼痛。他一面恨恨地撕扯四面的蛛网,一面灰头土脸地抱怨道:“真倒霉!人家是‘家有贤妻,夫无横祸’,我是一天到晚肿鼻子、烂眼睛的,什么狗屎状元命嘛!”叫唤了半日,他才勉强站起身来,仔细打看周遭的环境。原来这竟是一个有些深度的地洞,他不由讶异地自语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咱们后院怎么会有个地洞呢?我怎么会不知道?”
  一路深入,这地洞的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石棺。贵祥惊出一身冷汗,小心翼翼地探过去,才发现这石棺中并无枯骨之类的慎人之物,全是些
年代久远的字画和瓶瓶罐罐。他用手拂去上面交错的蛛网,轻轻抱起一个古意十足的瓷罐,鼓起腮帮吹了口气,厚厚的扬灰登时迷蒙了双眼……
  贵祥在下面探宝,殊不知上面早已闹开了锅。巧珍得知宝贝儿子被逼失足掉进深洞,自然把怒气全撒到月娥身上。月娥也非隐忍之人,在公婆面前哭诉贵祥欲纳妾和书房中藏有娇红字画的事实。宝贵震怒不已,一面责怪贵祥的行事荒唐和巧珍的娇纵溺爱,一面又忧心儿子的性命安全,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先顾哪头才好……
  慌乱中差了管家天福领人前去营救,哪知天福才到门口就迎面撞见贵祥灰头耷脑地走了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大摞从地洞石棺里取出的卷轴字画。见他安然无恙地平安归来,月娥心中的怨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涕泪纵横的嘘寒问暖。
  一家四口望着眼前这许多布满灰尘的古董有些不知所措。宝贵小心抱起那个瓷罐细细观察,暗自揣度它的来历。贵祥在一旁插言道:“爹,我本来以为那石棺里头不是咱们的老祖宗就是什么金银珠宝的,结果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些破烂东西。”
  宝贵可不认为这是不值钱的破烂货,生怕儿子一不小心弄碎了,忙谨慎地护着它,侧过身去。巧珍自是心疼儿子,不免埋怨道:“哎哟,都性命交关的时候,你上来就好了,还管那些烂东西干什么啊?”
  贵祥却并不在意,束着手一脸高深莫测道:“我是百思不解啊!奇怪了,咱们后花园里面有个地洞,咱们都不知道,奶奶以前也没告诉过我们,所以我觉得很奇怪,搞不好这些破烂东西里面可以帮我们解谜啊!”
  宝贵闻听此言心中一动,放下瓷罐转身接道:“贵祥说的有道理。咱们落籍在此已经好几代了,从来没听过这件事情啊!如果据贵祥所说的话,这一定是有人刻意做成这个洞,藏这些古董;如果当真的话,这些东西可能价值非凡哦!”
  月娥正在一旁翻看着字画,听到公公这么说,也插言道:“爹,玄机会不会就在其中?”
  “应该是吧!”宝贵点点头,又一头扎在这些古物里,誓要找出一个究竟来。
  巧珍赶紧拦住他,一脸嫌恶道:“哎哟,不要摸了,这些个脏东西,我看都是些烂字画,不然就是些破瓶子,一点都不值钱。如果说这个里面有个什么好点的字画看起来像个藏宝图啊,那就好了!我看叫下人拿出去都丢了吧,省得烦
心。哎呀,别找了,别找了!”
  宝贵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再坚持道:“那也说不定里面有蹊跷!”
  巧珍只好由着他:
“好,你去找你的蹊跷,我可不奉陪了!”她转身又向贵祥笑道:“贵祥,走了!娘叫下人给你准备热水洗个澡。你看,全身都是灰,洗完澡之后呢,还有好吃的呛蟹!”
  “啊?真的?谢谢娘!”贵祥喜出望外。吃了半日的苦头,怎么也要好好享受一下补回来。
  巧珍捧着他的手,又转回头看了看正专注寻宝的月娥,夹枪带棒地冷嘲热讽道:“哎呀,哪像你媳妇儿不管你,娘可不能不管你呀!哼,三天两头地给你气受,像讨回了个皇太后似的。我的儿子你还真命苦啊!哎呀,可怜哦!”说罢,气愤难平地拉着贵祥出了房间。
  她这一席话,月娥似乎充耳未闻。从一青花瓷瓶中掏出两块羊皮毡,她禁不住喜道:“爹!爹!你看!你看!”
  “什么东西啊?”宝贵赶紧过来瞧看。他接过羊皮毡摊开来,上面竟是一首诗,于是念道:“汉月阶前下,白日浮云花;玉竹箫冷去,兽据关前塔。穷民富宸乡,哀哀可怜王;文臣敌武将,忠魂国空飏。”
  月娥一脸不解道:“爹,什么意思?”
  宝贵也参不透其中的奥秘,紧锁眉头道:“我一时也不明白。”他顿了顿,又肯定道:“这一定有玄机,否则这些不会藏在花瓶里。”
  为及早找出羊皮毡上诗文的玄机,宝贵请来了他最信任倚仗的戚掌柜:“戚兄,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没有?”
  “哎呀,你不要急嘛,让我仔细地看一下!”戚掌柜用手指着羊皮毡,逐字逐句念下去:“汉月阶前下,白日浮云花。玉竹箫冷去,兽据关前塔。”他从方桌上拿起羊皮毡,反覆沉吟着最末一句。许是由于心思太过专注,手中的羊皮毡不小心掉落到了地上,待他重又拾起后,突然心念一动,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汉白玉兽!”
  “啊?汉白玉兽?”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对,汉白玉兽!来来来,看一下,看一下!”戚掌柜连声招呼他们围拢过来,指着羊皮
毡向宝贵细细言明:“你看啊,这诗签上的每一句话的第一个字啊,把它连起来,不就是‘汉、白、玉、兽’四个字吗?”
  宝贵有如醍醐灌顶,击节赞道:“有道理!有道理!”
  戚掌柜突然想起了老掌故,于是向宝贵一家娓娓道来:“汉白玉兽,我在族里啊,听我们长老曾经提过,是一种宝贝,究竟这宝贝宝贝在什么地方呢,没有人见过,所以也不得而知啊。”
  宝贵闻言赶紧追问道:“戚兄,那位长老现在人在何处啊?”
  “哎呀,早已仙逝了!”戚掌柜长叹一声,不紧不慢地端起了茶杯。
  贵祥仍不死心,指着羊皮毡上诗文的下半部分问道:“戚伯伯,那这边……这边写的又是什么呢?”
  戚掌柜略一沉吟,应道:“暂时还解不开来。这诗签上写得非常悲观,而且消沉悲伤,而且繁华落尽的意味非常浓厚,这个老朽也非常不解啊!”
  “那可以确定的是与汉白玉兽有关?”月娥插言道。
  戚掌柜点点头:“嗯,可以这么说!”他的这句话让宝贵一家陷入一片沉默,每人各怀心事,各寻所求。

 
(30)《扶 持》
 
  日子虽然清苦,方羽却总能在不经意间为娇红制造出人意料的惊喜,让平淡寡趣的生活变得温馨而浪漫。这日他又提了个鼓囊囊的油
纸包,一路风风火火地直奔娇红的住处而来。
  怀揣着纸包跳下车,顾不上擦汗,他几个大步跨进院内,站在门口高声道:“娇红,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他的声音里全是兴奋与喜悦,像个着急与人分享快乐的孩子。
  娇红正忙着洗衣,回头见是他,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走到他近前,笑盈盈地问:“什么?”
  方羽一边解绳,一边笑道:“好吃的!我一路上骑得好快,就是怕它凉了。你瞧!”
  打开纸包,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色泽金黄的烤鸡,诱人的香气直扑入鼻,令人禁不住垂涎欲滴。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娇红不由张大了嘴巴:“哇……烤鸡!好香啊!”
  两人笑着进了里屋,方羽接着道:“这是我把家里的老母鸡给宰了!”
  “啊?伯母不知道吗?”娇红大吃一惊。要知道这可是方羽家唯一的一只母鸡啊!
  家里没了下蛋的母鸡,方羽却并不伤心,反倒有些洋洋自得地笑道:“她当然晓得了!是她叫我去把那只老母鸡宰掉的,她说你太瘦了,所以让我带来让你补补身。”
  娇红赧然一笑,红着脸道:“我觉得她老人家才应该补呢!”
  方羽生怕她不肯接受,赶紧努力打消她的顾虑:“有啊!她有啊!你摸摸看,还热着呢!”
  娇红听他这么说方才心安,两人一同开心地撕起烤鸡来。娇红撕下一块鸡腿,小小咬了一口。吃了方知这烤鸡皮焦肉嫩,入口即化,油而不腻,回味无穷。她吃着开心,却见方羽只是光坐着看着自己,遂冲他笑道:“你也吃啊!”
  方羽脸一红,支吾道:“有……我吃过了。”紧接着转移话题又劝道:“你喜欢吃,你多吃点!”
  娇红含着羞点点头,又大大咬了一口。那入口绵长的美妙滋味和溶入脏腑的丝滑感受不由让她啧啧称赞不已:“好好吃哦!”
  见她这般开心,方羽只觉得幸福和满足充盈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是的,幸福,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时让娇红打打牙祭只是微不足道之举,而尽力改善她的生活条件才是方羽心中一直挂怀的大事。经过数月的辛苦踩车,这日他终于攒够了足够的钱,又找
到那位熟识的女房东,租下一家相对宽敞的店铺,准备拿来给娇红做生意之用。付完订金出了门,他还不忘嘱咐道:“大婶,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娇红小姐知道,要不然她会怪我的。”
  女房东满口应承:“您放心!您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
  “好!那谢谢大婶!”方羽含笑谢过,转身上车要走,却被那女房东叫住。
  “方公子,您跟娇红小姐……是……什么关系啊?”女房东终于道出了她长久以来一直想问却又迟迟未问的问题。
  方羽见问,脸腾地红到了耳根,搪塞道:“我们是好朋友。”
  那女房东不由颇为夸张地感叹道:“这么好的朋友,可真是少见哪!”
  方羽闻言更窘,赶紧笑着告辞:“大婶,那我不打扰了,我要去做买卖了!”
  那女房东一面点头,一面仍在大发感慨:“好好好,快点去吧!你现在是一个人干活,挑两家子生计,辛苦哦!”待方羽低着头踩车走远,她看了看手中的银两,又道:“只要我的房租没少,我管你是从哪儿来的!”
  当晚,方羽便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带给娇红和秋香:“你们听着,我给你们找了一家店铺!”
  “找了一家店铺啊?!”秋香大喜过望,兴奋得惊呼起来。这些日子她为饼铺的惨淡生意头痛不已,如今能拥有一间店铺,改行做些其他生意,怎能不叫她激动若此呢?
  方羽点点头,含笑向她们介绍道:“不是很大,可是在店后面,盖了两个房间,一个厅,还有一个小小的厨房。虽然不是很大,可是两个人住,算是绰绰有余了。还有,在前面有个小小的空间,正好做点小生意,那么你们两个以后就不用出去风吹雨打的了。”
  “小姐,这真的是太好了!”秋香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岂知娇红的脸上却不见一丝笑容,反倒面有难色道:“方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这件事我得好好地想想。”
  方羽的心也跟着沉下来,追问道:“娇红,为什么呢?那个地点很好啊,就在大街上,别担心会做不来。”
  娇红摇摇头,一脸愁云道:“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我和香儿两个……”她顿了顿,轻叹一声道出原委:“我们哪有本钱去做什么买卖呢?”
  方羽闻听此言,顿感释然,开怀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他从
腰间取出银两:“喏,你看,我都准备好了!”
  娇红见状,秀眉锁得更深:“方羽!”
  方羽将钱递给她,笑着宽慰道:“虽然不是很多,也许不够用,可是没关系,我再去想办法。店开了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对不对?别想那么多了。”
  见小姐仍在为难,秋香忍不住冲过去接过银两,跟着劝道:“哎哟,小姐,既然方羽哥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试试看嘛!”
  见他们都是这般坚持,娇红也不好再拂方羽的好意,只得接受。想到从此以后生活会有转机,三个年轻人俱是开心无比。
  天色已晚,娇红送方羽出门。来到院中,如水的夜色让人徒增一丝凉意,方羽转身道:“娇红小姐,不用送了,天气凉了,快进屋里去吧!”
  娇红嫣然一笑,眸底流转的神光粲若星子。秋香不在眼前,她才能放心地向他道出心中的顾虑:“方羽,你的钱是怎么来的?”
  这话竟让方羽的心微微一颤,继而颇为自豪地笑道:“是我骑车赚来的!”他略顿了顿,无比欢欣道:“你知道吗?小时候,就是我卖身的那一次,我拿了三十两银子回家,我娘也是这么问我的,我觉得好熟悉哦!”
  听他这么说,娇红微笑着垂下了头,颊上的红晕融进了月华之中。片刻后,她又抬起头,深望着他那张略显瘦削的脸,颇有些过意不去地问道:“不过,你那么辛苦赚来的钱,要拿来给我做生意啊?”
  方羽的笑容越发灿烂:“你聪明啊!我知道你一定经营得很好!”他略一迟疑,缓缓道出心底的肺腑之言:“我不愿看着你受苦,尤其你惨遭家变之后,你所承受的压力跟痛苦是可想而知的。我要代替恩公照顾你,不让你受太多的委屈,否则恩公在天之灵,也会伤心的。”他的目光柔和而温暖,似能带给人无穷的动力:“你是个人才,你知道吗?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你这么有才气的人,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我要替你抱屈。所以你千万不要被吃醋者给打倒,也不要拒绝我的好意,要不然我会像恩公一样伤心的。”
  听到这番话,娇红忍不住动容落泪,背过身去。方羽见状,走到她身边轻声劝道:“娇红,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更难过。”
  “方羽,谢谢你!谢谢你!”转过头,娇红的眼中蓄满了感激的热泪。
  “谢什么呢?”这柔声的劝慰与关怀,这一直以来从不曾间断的鼓励
与支持,让娇红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他温暖的怀里,尽情释放着心中的酸涩与苦痛,让泪水一次又一次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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