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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蘇堤繞孤山/校對、配圖:jiamin
 
 
(41)《解 謎》
 
  經過昨日和秋香的一番深談,錦雲決定改換戰略,凡事親力親為,與嬌紅站在同一水平線上面對人生,以自己的實際行動來贏得她的青睞。一大早,他就穿著一身粗布衣衫來到「大眾食堂」,沒和任何人打招呼就捲起袖子幹起了雜活兒。嬌紅忙中一眼瞧見,趕緊過來指著他這一身行頭,又驚又喜道:「錦雲,你……」
  「我來幫你的忙啊!哎呀,穿著昨兒個那身衣裳多彆扭啊!」「新人」總是意氣風發,幹勁十足。話還沒說完,錦雲又開始動手收拾碗筷。
  嬌紅連忙上前勸道:「不用了,這些粗活你不會習慣的!」
  「哎呀,你都習慣了,我為什麼不能習慣呢?莫非……莫非是你瞧不起我?」錦雲眨著眼望著她,手裡的活兒卻沒停下。
  嬌紅忙不迭地解釋:「不會,我怎麼敢呢?你千萬不要誤會啊!而是這些活都瑣碎細微的,怎麼好勞動你這位大公子呢?」
  錦雲一擺手道:「那就讓我試試看吧,說不定我能夠做得比你們還要好哦!」說罷調皮地衝她一笑,抱著木桶大步進了廚房。
  嬌紅無法,只得由著他去。他們的這番對話,旁人誰都沒在意,卻唯獨招致了天龍、地虎兩兄弟大大的不忿:又在美人面前獻殷勤、博好感,這小子實在忒可惡!
  生意紅火,時間也似乎過得特別快,一晃就到了打烊的時候。送走最後幾位客人,大夥兒圍桌共祭五臟廟。正吃著,忽見方羽邁步走了進來,嬌紅高興不已,錦雲卻頓時沒了笑容。
  一眼瞧見錦雲那身打眼的行頭,方羽頗有些驚訝地笑問道:「紀公子,怎麼您也幹起夥計來了?」
  錦雲放下碗筷,眼珠一轉,想好一番「合理化」解釋:「能在這個大眾食堂當個跑堂的也不錯啊,至少心情愉快,苦也變甘!」為了佐證自己的心情大好,他又大大扒了一口飯。
  方羽見狀,不由微微愣住。嬌紅起身招呼道:「方羽,你用過午膳沒有?一塊兒吃啊!」
  方羽忙道:「不了,我來找你是有點急事,沒想到你在用膳,真不好意思。那我待會兒再來吧!」說罷他轉身便要離開。
  嬌紅趕緊上前拉住他,笑道:「不妨事的。你不是有急事嗎?進去談好了。」
  方羽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帶著歉意向正在用餐的大夥兒道:「對不起啊,你們慢用!」說罷隨著嬌紅進了裡屋。難得看他們能單獨相處說
體己話,天龍、地虎自是高興,忙不迭地連聲稱好。有人歡笑有人愁,滿臉失意的錦雲一抬頭,正瞧見他二人以勝利者的姿態,捧著飯
碗肆無忌憚地衝自己笑著,不由覺得相當滑稽,臉上堆起苦惱人的笑容回敬了他們一下,然後再不說話,埋首於手中的飯菜。
  裡屋內,方羽將一張寫滿文字的紙遞給嬌紅,滿面誠懇道:「請你幫我看看,這兩首詩寫的是什麼?我約略窺出了一些端倪,可是不大確定,需要你的幫忙。」
  「不敢,我看看。」嬌紅微笑著接過,起身逐句念道:「漢月階前下,白日浮雲花;玉竹簫冷去,獸據關前塔。窮民富宸
鄉,哀哀可憐王;文臣敵武將,忠魂國空颺。」她凝神思索了片刻,似乎有些心急地向方羽問道:「方羽,這兩首詩從哪裡來的?」
  方羽站起身來,一五一十如實相告:「莊家後花園的地洞裡。本來是兩塊羊皮氈子,貴祥拿來問我,因為我看過,所以我記得,據說是和一塊寶玉有關的。」說罷他以探詢的目光望向嬌紅,急切問道:「怎麼了?」
  「依我看來,我覺得像是兩首預言詩。」嬌紅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預言什麼?」方羽的眼中泛著興奮的光芒。
  嬌紅緊蹙眉頭道:「是預言我大宋國運。」
  方羽一愣,拿過那張紙急欲作一番求證。「漢月階前下,白日浮雲花;玉竹簫冷去,獸據關前塔。」他又將這詩念了一遍,聯繫著方才嬌紅
的話,突然間臉色大變,駭然道:「莫非是打不過那些韃子?」
  「這話不能說,方羽!」嬌紅趕緊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
  驚魂未定之下,方羽又急急繼續念道:「窮民富宸鄉,哀哀可憐王;文臣敵武將,忠魂國空颺。」一字一句如尖刀般插入他的心窩,臉上的驚恐化為了難以抹去的沉重:「朝廷重文輕武,終將招來禍患?」
  嬌紅點點頭,紅紅的眼中泛著淚光:「因為爹爹是武將,所以我感觸特別深。」
  屋內頓時瀰漫著悲傷的空氣,方羽的眼眶中也幾欲湧出淚來:「那我們應該怎麼辦呢?我們能夠為這局勢做些什麼呢?」
  「方羽,如果有心,一定有路子!」嬌紅的目光中透著無比的堅毅。
  方羽心中一動,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你可以在仕途上面求功名啊!」嬌紅為他指點迷津。
  「我明白了!」一語點醒夢中人。有了明確的目標,方羽心中的慌亂消失殆盡,眼神又恢復了光彩。
  嬌紅重重點點頭,轉念又問道:「剛才你不是說什麼玉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方羽此時也回過神來,應道:「漢白玉獸是奶奶給咱們的!」他又拿出那張紙,為嬌紅細細解釋道:「你看,前段詩摘出句首,是不是漢、白、玉、獸啊?」
  嬌紅一見果然如此,不由驚喜道:「對呀!」
  方羽繼續道:「因為這兩塊羊皮氈子是在後花園的地洞裡面找出來的,所以他們認為是與漢白玉獸有關的。」
  「噢?我再仔細看看!」嬌紅又拿過那張紙來細看,她按著方羽剛才給出的思路逐句探究下去:「漢白玉獸是夾在前一段的句首,那後半段的句首卻連不成
一氣,那第二個字也不行。」當目光移到那詩的第三列時,她突然爆發出一聲驚呼:「如果是第三個字,是富、可、敵、國!」
  將兩首詩一合併,方羽驚道:「漢白玉獸,富可敵國?」
  嬌紅點點頭。沒想到這寥寥幾行詩不但預言了國運,而且還隱藏了偌大一個驚天秘密,那麼那漢白玉獸將會給擁有它的人帶來怎樣的影響呢?想到這裡,她忙問道:「那塊玉現在何處?」
  方羽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應道:「在我娘那兒,藏在後院的鹹菜缸裡!」
  嬌紅聞言大驚:「不能擱在屋裡面,那太危險了,會為你們招致殺身之禍的!」
  「啊?!那麼該怎麼辦呢?」方羽慌了神,頓時沒了主意。
  嬌紅思忖了片刻,應道:「拿到荒郊野外,埋在地下,暗立標誌,日後好尋哪!」
  這確是一個可行的好辦法,方羽點點頭道:「好!」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方羽即刻來到小樹林,三下兩下挖好一個深坑,將事先用紅布仔細包裹好的漢白玉獸小心掩埋其中。他四下裡
望去,發現附近有一塊大石正好可作為標識,且兼具防護之用;於是使盡全力推了過來,壓在坑上,確認萬無一失了方才放心離開。

(42)《探 病》
  扛著鋤頭回到家,方羽早已是飢腸轆轆。本想著好好大吃一頓,哪知一雙腳才踏進屋內,卻赫然瞧見母親暈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方羽大驚失色,慌忙請來大夫診治瞧看。經過一番細查,得知母親此次是因為遇到怨怒煩心之事,而導致舊疾未癒,又添新病;須得少思、少念、少愁、少怒、少怨,再配以藥石之效、長期靜養,方能調攝精神,強壯體魄。
  方羽拿著大夫開的方子去抓藥,誰知在藥鋪竟碰上了月娥。他二人雖算不得有仇,但由於之前的種種過節,一番口角爭執自是難免。雙方針尖對了麥芒,掌櫃的少不得來解勸。月娥雖素來刁蠻成性,但一聽說方羽是因為母親生病而心急火燎,當下心中的怒氣便消了大半,這場戰爭自
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嬌紅從天龍處得知梅芳生病的消息,頓時急得坐立難安,將店裡的生意交給秋香後便要去方羽家探病。錦雲在旁聽了,趕緊追過去要與她一同前往。天龍、地虎料不到他反應這般迅速,又一次被氣得吹鬍子瞪眼,不停地埋怨。
  閒言少敘。方羽將他二人領進裡屋,來到病榻前輕聲道:「娘,嬌紅小姐來看您啦。」
  「嬌紅小姐?」梅芳聽說是嬌紅來了,忙強打精神從榻上下來,滿臉歉意道:「嬌紅小姐,真是不好意思,食堂裡那麼忙還讓你跑一趟。」
  「伯母,伯母,你快坐下。」嬌紅趕忙上前扶她坐下,微笑道:「本來早該來看你了,這都要怪方羽,他根本沒提這個事。要不是今天小六子告訴我們,我們還不知道您病了。」
  梅芳一笑:「是我不讓小羽說的。是老毛病了,不要緊的。讓你們擔心,真是過意不去。」說話間,她的目光落在從未謀面的錦雲身上,忙問道:「這位是……」
  嬌紅趕緊來作介紹:「伯母,你瞧我淨顧著說話,沒替您介紹。這位是京城御史大人紀璉紀大人的公子紀錦雲。他聽說您病了,特地來看你。」
  錦雲抱拳問候道:「伯母好!」
  梅芳一驚,忙不迭地離座欠身施禮:「原來是御史大人公子!」
  錦雲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伯母,別這樣!那些繁文縟節一切都免了,晚生是來探望您的,希望您能安心休養,早日康復。」
  「謝謝紀公子。勞您大駕,實不敢當。早就聽說紀公子一表人才而且風度翩翩,今日一見,果然不假!」梅芳由衷誇讚道。
  錦雲聞言謙虛道:「哪裡哪裡,伯母過獎了。」一抬眼,正瞧見方羽神色黯然地低下頭去。
  四個人正在屋裡說著話,忽聽得院中有一男一女在高聲喚著梅芳母子的名字。方羽不由臉色大變,慌亂無措地望著母親道:「娘,是爹,爹來了!」
  「我不想再見到他,你讓他走!讓他走!」梅芳的情緒突然變得異常激動,觸動了病根,不停地咳嗽起來。
  方羽生怕母親再氣出個好歹來,趕忙安慰她道:「好,您別動氣,我這就讓他走!」說罷咬牙衝了出去。嬌紅放心不下他,和錦雲一道跟了出去。
  出門迎面瞧見正踏進屋來的寶貴和月娥,方羽冷冷問道:「你來幹什麼?」
  「方羽,我聽說你娘病了,所以過來看看。」看見兒子,寶貴的臉上立刻有了笑容。
  然而他盼來的卻是方羽冰冷的回絕:「娘不想見你,你走吧!」見寶貴不肯離開,他又高聲喝道:「你走吧!」
  月娥看不過去,上前為寶貴鳴不平:「你這做人兒子的,怎麼對自己的父親這麼不客氣?!」
  孰料她這句質問卻勾起了方羽的憤怒:「你知道什麼?你才嫁進莊家有多久,你能知道什麼?這個地方,他的腳是頭一回踏進來,而娘的病卻犯過多少次了?你現在才來,娘不稀罕,我也不稀罕!」多年的苦痛與怨恨一股腦地湧上心頭,淚水突然充斥了他的眼眶。
  對面是無聲的沉默。嬌紅趕緊拉住方羽道:「方羽,伯父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別這樣了。」方羽默不作聲地走到一旁,背過身去。嬌紅只得又走到寶貴近前,解勸道:「世伯,我看您,您還是先回去好了。伯母正在氣頭上,若是受了刺激會更不好,您的好意我一定會轉達的。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結解不開的呢?剛才方羽說的話您別放在心上,我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的。」
  寶貴滿臉失意地點點頭道:「好吧,我走了。告訴梅芳,我來過了。」
  「我一定替你轉達,伯父慢走!」嬌紅微笑著送客。
  月娥本欲同寶貴一道離開,卻被嬌紅從後叫住:「月娥,慢走!」回頭見是她笑意盈盈的臉,面對她的有意示好,月娥未作任何回應,轉身出去,扶著門外暗自抹淚的寶貴,離開了這個令人沉重卻牽腸的地方。
  而此時,角落裡的方羽也早已哭成了一個淚人……
  回到「大眾食堂」,方才的那一幕一直縈繞在錦雲的心頭,揮之不去。他忍不住向嬌紅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方羽對他爹好像太絕了?」
  嬌紅為他斟好茶,笑道:「你要是知道他的遭遇之後,就會驚訝於他的忍耐力了!」見他面現不解之色,她那深深淺淺的思緒隨著話語,又飄飛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我也只不過是十年前,跟他有過一面之緣,但是他那孤苦伶仃、跪地乞售的模樣,十年來卻深映在腦海,片刻都不能忘記。」她兀自說著,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感世界中,絲毫沒有察覺到身旁的錦雲已是如坐針氈。「我經常在想,有哪個孩子能夠經過這些尚能
仁慈寬厚?有哪個孩子能夠歷盡霜雪,還是能夠謙溫樂觀?方羽就能!他幾乎還是十年前同樣的心,沒有變過。這十年來,他是怎麼過的我不知道,但是錦雲,要是你是他的話,孤兒、寡母,貧窮、病痛,就像螻蟻般地渺茫求生,你怨不怨?恨不恨?」不經意間,她突然向錦雲拋過來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
  「這個……我……」錦雲立時被問住,越發地侷促難安起來。
  好在嬌紅似乎並不太在意他的回答,只繼續道:「我知道方羽沒有恨過,他還是愛著他爹的,但是這愛又夾雜了許多無助和傷心,就好像變得有些走樣,一時之間就理也理不清了。」她的眉心微鎖,目光漸漸沉重起來。
  此時的錦雲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頗為心酸地強笑道:「想不到,你還真瞭解他。」
  嬌紅淡淡一笑:「我自個兒也有一些類似這樣的困擾,將心比心也就不難理解了。」
  「是啊……是啊……」錦雲隨聲附和著,臉上本就乾澀勉強的笑容更加難以為繼。
  嬌紅蹙眉又道:「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去勸勸方羽,既然他爹已經知道錯了,那就讓往事隨風,別再揪心了。你以為方羽不理他爹,他會痛快嗎?才不
呢!我知道最難過的就是他,我最明白了。」
  此時方羽不在眼前,他的難過,她瞭然於心;此刻錦雲就在身後,他的難過,她可曾知曉?

(43)《善 惡》
  昨天寶貴在方羽家被拒一事對月娥的觸動很大,她深感有緣逼成有怨是極可悲的,為免自己重蹈覆轍,她決定從此後好好善待貴祥,並將這事告訴了他。哪知貴祥聽後非但沒有認同她,反倒一口咬定父親背著母親有此動作乃是心中有鬼。月娥不禁勃然大怒,二人鬧了個不歡而終。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夫妻倆的這番對話被巧珍無意聽了個正著,當下心中又妒又恨,一頂小轎怒氣衝衝殺到方羽家。
  方羽正在裡屋服侍梅芳喝藥,突然間聽到門口有動靜,回頭一看見是巧珍,忙放下藥碗,沉著臉走過去問道:「你來這兒做什麼?」
  巧珍斜睨著一雙殺人眼,拖腔拉調地咬牙恨道:「看你娘死了沒有啊!」
  「你……」如此惡毒的挑釁讓方羽氣炸連肝肺,欲衝過去狠狠教訓她一頓,不想卻被身後的梅芳死死拉住:「小羽……小羽……不可以動粗!」
  怒火在方羽的胸膛裡翻騰,爆發出猛烈的吶喊:「她憑什麼來這裡罵人哪?這裡是我們的家啊!難道我們都離開莊家了,還要受她的氣嗎?」
  梅芳顫抖著身子喝住他,然後向巧珍苦苦勸道:「巧珍,你趕緊回去吧!小羽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受氣包了,他年輕力壯,血氣方剛,萬一我拉不住他,你要是白白地挨一頓揍,值得嗎?」
  這話本是善意,但聽在巧珍耳中卻成了恫嚇,只見她滿臉不屑地冷哼一聲道:「他敢動我?家丁在外頭候著,只要我吆喝一聲,他敢動我一根汗毛嗎?」
  她的囂張令方羽忍無可忍,如困獸一般咆哮道:「娘,你不要拉著我!我非要去教訓教訓她不可!這個女人根本無理可說,不見棺不掉淚的!」
  見兒子這般不聽勸,梅芳急得緊緊拉住他,噙著淚高聲喝道:「小羽,不可失了分寸!小羽,再怎麼說她是你二娘,送她出去就可以了。你要是再這個樣子,那就是娘教導無方,是娘錯了!」她用手拍打著胸口,
越說越激動,禁不住大口喘息起來。方羽見狀,生怕她再氣出個好歹來,只得強壓住滿腔的怒火,狠狠瞪了巧珍一眼,再不做聲地背過身去。
  梅芳顫悠悠地緩步來到巧珍近前,掏心掏肺對她道:「巧珍,我這個身子骨還能活幾年?」聽她如此說,方羽的臉色慘然一變,慌忙過來扶住她,求她不要再說這種喪氣話。梅芳擺手阻止他,向巧珍繼續道:「你我之間即使有什麼恩怨,事隔十多年都已經過去了。我已經不再是莊家的人了,寶貴的妻子就是你,你大可不必把我
記在心裡怨恨著,讓你自個兒的日子難過。我們母子倆既然已經出來了,絕對不會再回去了,你可以安安穩穩地擁有一切,我們母子倆不會要一分一毫,什麼
都是你的,只求你給我們過個太平日子!」說罷,又是一陣猛咳不止。
  巧珍卻沒有絲毫動容,只冷笑一聲道:「你的話說得還真好聽啊!那漢白玉獸呢?」她終於道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梅芳搖搖頭道:「不在我們身上。」
  巧珍騰地站起身來,怒道:「鬼才相信你呢!這話你也捏得出來,難保其他的話不是謊言!我告訴你,莊家這主子的位子,可不是你讓出來給我的,是我天生有這個命!你呀,你跟你那個兒子,天生就是兩個倒霉蛋,誰碰上誰晦氣呀!上回寶貴來這兒走一趟,回去後悔得不得了,生怕跟老主子一樣,扔崩一聲就走了!我告訴你,這回我來呢,是想告訴你別想破鏡重圓,寶貴沒那個心!你呀,你也自個兒不要那麼不要臉了!」她指著梅芳的鼻子,繪聲繪色地迎頭痛罵,與那罵街的潑婦一般無二。
  方羽早已是氣衝頂門,恨不能過去給她幾個嘴巴子,奈何總也掙不脫母親的雙手。傷心的淚水強嚥下肚,梅芳並不想爭辯,只苦苦向巧珍哀求道:「你請回吧!」
  方羽不忍見母親傷心至此,高聲衝巧珍怒喝道:「你還不走啊?!」
  巧珍見狀越發得意,極盡奚落刻薄之能事:「我要是你呀,我才不會去做那個什麼春秋大夢呢!也不照照鏡子,現在是副什麼德性啊!想當年寶貴就沒有把你放在心上,現在瞧你這副德性,邋遢的樣兒呢!你就別自討沒趣了!」說著話,她滿含嫉恨地猛推了梅芳一把,可憐梅芳拖著帶病的身子任她折磨,如風中殘燭一般搖搖欲墜。
  方羽怒不可恕,伸出手要以牙還牙,為母親討回公道。巧珍人也罵
了,憤也洩了,此時見勢不妙,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方羽豈肯輕饒過她?怒火中燒地緊追了幾步,卻被梅芳拼盡全力拽住:「小羽!小羽!讓她走!讓她走!」
  方羽通紅的雙目緊隨著門外那個扎眼的身影,憤怒得發了燙的身子想極力掙脫母親:「娘,你別拉著我,我非去揍她一頓不可!」
  「小羽!小羽,我求你!我求你讓她走!」梅芳的語氣已幾近哀求,聲音也越發虛弱起來。
  身為人子,怎忍見母親傷心若此?方羽心中一疼,頓時軟下來:「娘……」梅芳又開始咳嗽不止,方羽慌忙摟住她孱弱的身子,心中徹底放棄了找巧珍算賬的念頭,嘴上卻像個孩子一般賭氣道:「好了好了好了,讓她走了,讓她走吧!」
  一夜不成眠,獨坐到天明。方羽花了好一番功夫熬好肉粥,小心端到梅芳床前,輕聲喚道:「娘,用早膳了,是肉粥耶,兒親手做的。」梅芳微笑著坐起身,方羽端過粥,仔細吹涼後方雙手遞給她。
  梅芳含笑接過,見兒子一臉倦容,心疼地問道:「昨兒夜裡你沒睡啊?」
  方羽生怕她擔心,忙裝作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笑道:「睡了!天亮才起來,精神好得很呢!」見母親點了點頭,不再深究,他又問
道:「娘,您的身子有沒有好一點?」
  梅芳點點頭道:「好多了。甭管我了,你去忙你的吧!」
  方羽這才放下懸了一夜的心,笑道:「我等一下會出去抓藥。娘,想吃點什麼,我買回來弄給您吃。」
  梅芳聞言,搖了搖頭道:「別張羅我的了。娘這是老毛病,起起伏伏,不礙事的;倒是連累了你,娘覺得自己沒有用。」她滿面的愁容中儘是深深的自責。
  方羽趕緊寬慰她道:「娘,您怎麼這麼說呢?娘長命百歲是孩兒的福氣啊!娘,您現在啥事兒都別想,最重要的就是把病養好,漢白玉獸我已經埋起來了,誰也找不到,您也不用擔心,這件事已經與咱們無關。爹跟二娘冒犯奶奶的行徑,娘也別擱在心上氣惱。咱們管不了他們,只能夠自己做好。老天有眼,娘不是常常這樣說的嗎?孩兒也這麼相信,沒有討不
回來的公道,所以娘要為孩兒保重。有些事情咱們無能為力,只好交給老天來做主,老天是最公平的,絕不會欺負善良的人。娘,您不是常常也這樣說的嗎?」
一席語畢,他的臉上多了一份溫暖的顏色,多了一份平靜的釋然,多了一份輕鬆的微笑。
  他這番成熟而睿智的話語讓梅芳驚喜不已,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
  方羽又道:「所以啊,孩兒也是因為這麼想,才能夠平靜下來。娘,您也別把抱怨往心裡去,病才能夠好起來啊!」
  梅芳滿是欣慰地望著他,眼中泛著喜悅的淚水:「小羽,你比娘想的更好!娘有你這麼一個兒子,總算是沒白活一場。」
  方羽莞爾道:「孩兒也是跟娘學的。」母子倆相視笑著,沉浸在祥和而溫馨的氣氛之中,彷彿昨日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44)《違 心》
 
  這日一早,嬌紅將食堂的生意交給秋香照看,自己提著一鍋雞湯來到方羽家看望梅芳。梅芳一見她來,高興得合不攏嘴,病也似乎好了大半。方羽見狀打趣道:「你來了,我娘精神就來了!」
  嬌紅笑道:「那以後我要常常來探望伯母您!」
  梅芳一聽這話,越發的高興:「這可是你說的,那我的病不出幾天就全好了!」
  方羽盛好一碗湯送到梅芳近前:「來,娘,您喝湯,嬌紅的心意。」
  「一定很美味!」梅芳嘗了一口,不住讚道:「好喝!好喝!」
  嬌紅笑得更甜:「狗包做的,他的手藝很好。伯母如果喜歡喝的話,以後我就經常叫他做,再提來給您。」
  梅芳自是求之不得,忙起身笑應道:「好啊!那我正好有理由,請你常到家裡來走動走動了,就像一家人一樣。」
  這話才一出口,就把兩個年輕人臊了個滿面通紅,方羽更是侷促萬分地岔開話題以化解眼前的尷尬:「娘啊,有嬌紅陪您我就放心了,我現在出去抓藥,一會兒就回來!」話音未落,他便低埋著頭閃身逃開。
  梅芳攔之不及,不由嗔怪道:「這孩子,急什麼呀!」
  方羽的心思,嬌紅豈會不知?她紅著臉向梅芳笑道:「伯母,您喝湯,別管他。」
  見她並不介意,梅芳便不再深究,連連點頭道:「好,不管他,不管他;我喝,我喝。」
  按下她們如何閒話家常不表,單說方羽。到藥鋪抓好藥,正待踩車回家,卻見錦雲朝這邊大步走過來,二人不偏不倚碰了個正著。
  錦雲一見是他,也吃驚不小:「這麼巧,怎麼會在這兒碰到你?」
  方羽與他見過禮,錦雲又道:「我正好要到府上接嬌紅,就搭你的車去吧!」他如何知道嬌紅現在方羽家中?不用問,自然是秋香透露給他的囉。
  方羽聞言遲愣了片刻,接著一口應下:
「好,請!」錦雲上了車,一路的沉默伴隨著這一前一後的兩個年輕人,儘管各自心中早已是如鼓雷鳴。
  錦雲終於忍不住率先打破僵局,問道:
  「伯母的身子好些了嗎?」
  「謝謝紀公子關心,好多了。」方羽客套回應。
  錦雲點點頭,隨後話鋒一轉感歎道:「嬌紅真是一個好心的姑娘,你的事我聽香兒說了一些,難怪她會產生同情心,這種事任誰碰上了,都不會坐視不顧的,不是嗎?」
  他這話讓方羽有些摸不著邊際:「紀公子說的是……」
  錦雲也不隱諱,直言道:「當然是那段陳年往事嘍!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會去賣身救母,這孝心的確令人感動。」
  「原來是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環境逼人,一切只好認命。事情來了就得去承擔,我想每個人都是這樣。」方羽同樣答得坦然。
  「你果然與眾不同,讓功攬過,不嗔不慢,難怪嬌紅會視你為知己好
友。」錦雲這話裡含的不知是敬意還是醋意,或許兼而有之,分不清道不明吧。
  「紀公子過獎了!是嬌紅小姐義德可風,她對每個人都是這麼熱心的,現在大眾食堂的廚子狗包,也是她救的。」每次提及嬌紅,方羽總是敬佩之情溢於言表,會心的笑容也不自覺地爬上了面頰。
  錦雲聞言正色道:「這個我也聽說了,嬌紅就是這點讓我喜歡。不瞞您說,我這趟來泉州是提親來的。」
  這話像重錘般狠狠砸在方羽的胸口,一陣劇痛和眩暈始料不及地襲來,世界彷彿也在瞬間倒塌。好久他才艱難地從齒間擠出一句話來:「那麼嬌紅小姐……允婚了嗎?」
  錦雲淡淡一笑:「我還沒提呢,但我相信她一定會答應的。我們兩家是世交,李世伯未辭世以前,我爹和他是結拜兄弟,由我來照顧她應該是最合適的。你說是不是?」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方羽,等待著他的回答。
  方羽強抑心中翻滾的淚水,由衷或不由衷地緩緩道:「嬌紅小姐吃了許多的苦,我也希望她能夠有個好的歸宿。」
  「你真是她的好朋友!嬌紅雖不貪圖榮華富貴,但是她目前最需要的,應該是一個安定的生活,這一點我能夠給她。」錦雲的眼神深邃而篤定。
  「是呀!」方羽很努力地笑著,但淚水已快湧出眼底。
  錦雲肅然道:「如果你們曾經互許終身,我紀安絕對不會做橫刀奪愛的事;雖然眼見她吃苦受累,還要照顧犯病的母親,就算心裡心疼得緊,卻也只有祝福她。」
  方羽生怕他對嬌紅有所誤會,忙忍住悲戚,急急解釋道:「沒的事!我跟嬌紅小姐是清清白白的,絕無半點曖昧,你千萬不要誤會啊!」他頓
了頓,帶著割肉剜心的痛楚,帶著無法掩飾的哭腔,說出了平生最為違心的話:「若是嬌紅小姐能夠找到一個好歸宿,我是比誰都高興。我跟她只是恩與義的關
係,要是十年前她未施恩於我,十年後我也不會仗義相助;她給我的是恩,我回報她的是果,僅此而已。」
  聽到這裡,一直面色凝重的錦雲鬆了口氣:「那就好,那我就放心多了!」方羽用力甩了甩頭,好讓自己徹底忘掉方纔的一切,徹底放棄付出的感情,永遠不要回頭……
  回到家,方羽在院中停車,錦雲自個兒先進了屋。一眼瞧見嬌紅和梅芳聊得正歡,忙走過去笑問道:「聊什麼聊得這麼開心啊?」
  「錦雲?」見他突然出現在這裡,嬌紅不由滿面愕然。
  梅芳笑道:「嬌紅小姐正在跟我談一些家鄉有趣的事,挺有意思的。」
  「家鄉?是京城嗎?」錦雲似乎頗有興致。
  「是啊!」梅芳點點頭。
  「那我可不陌生,插得上話!」錦雲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聲在方羽和嬌紅的沉默中顯得格外突兀。
  梅芳忙招呼道:「紀公子請坐。小羽,倒茶。」
  錦雲一擺手道:「不……我還有事要辦,改天再來拜訪。」說罷抱腕當胸,便要向梅芳告辭。
  梅芳聽他這麼說,便點點頭不再挽留。方羽突然頗不自然地插言道:「紀公子是來接嬌紅小姐回食堂的。」
  梅芳先是一愣,繼而似乎明白了什麼,望著嬌紅善意地笑了起來。嬌紅怕她誤會,帶著一臉的錯愕著急辯解道:「我還沒那麼快回去啊!」
  梅芳又望了望錦雲和方羽,知道這是三個孩子之間的事情,自己一個長輩插在其中,只會更添尷尬,於是不再說什麼,只笑了笑,進了裡屋。嬌紅上前幾步,向錦雲道:「錦雲,你先回去吧!」
  錦雲一聽這話,頓時不知所措起來,方羽在一旁為他「幫腔」道:「紀公子是一番好意,這趟路有一段幾乎沒人煙,紀公子他是不放心,特來接你的,誰讓咱們住在這鄉下的地方。」他的冷言冷語中卻分明能嗅出幾分酸意。
  嬌紅卻認為這種說法根本站不住腳,頗不服氣地向錦雲道:「我來的時候也是自個兒一個人哪!況且方羽有車,待會兒他可以送我回去,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嘛!」
  錦雲無語,方羽冷冷搶白道:「既然紀公子來了,你就隨他回去吧!再說我抓了藥還得煎藥,我忙得很呢!」說罷再不理她,兀自走開了。
  「方羽……」面對他突然的冷漠,嬌紅不知所措地愣在當場,就連「躲」在裡屋裡的梅芳也是備感意外,蹙緊了眉頭……

 
(45)《割 愛》
 
  帶著一肚子的委屈回到大眾食堂,嬌紅茶飯不思地將自己關在房裡,暗自垂淚。錦雲見了,心中越發難受,獨自來到街角的一棵大樹下黯然神傷。他二人各自這般傷心,必是有大事發生,秋香猶豫了半日,終忍不住追過來小心問道:「紀公子,您別怪我多事,您和我家小姐怎麼啦?」
  錦雲見問,雙目失神地應道:「你去問嬌紅吧。」
  「小姐把自個兒關在屋裡,誰也不肯見,還有哭泣聲。自從老爺過世之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子過,我好害怕!」秋香憂心忡忡道。
  錦雲雙眉緊鎖,長歎一聲道:「這都是我的錯。我……我不該逼她。」
  秋香一聽急了,追問道:「你是怎麼逼她的?她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
  錦雲又是一聲輕歎:「一個字,情。」
  秋香驚道:「你跟她求親了?」
  「沒有。」錦雲神色木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跟她表白了嗎?」秋香又問道。
  「也沒有,都沒來得及說。」錦雲的臉上寫滿苦澀。
  「那她怎麼會……」秋香徹底不解了。
  「她冰雪聰明,許多事言詞是多餘的。她喜歡的是方羽,方羽愛的也是她。這一趟泉州之行,我是不該來的。」錦雲終於道出了心中的鬱結所在。
  秋香急道:「不,紀公子,如果你沒有來泉州,我也見不到你呀!」
  錦雲一愣,轉身望向她:「秋香姑娘……」
  秋香低下頭道:「我不想見到你傷心,也不想見到方羽哥傷心,真是好難啊!」
  她的話不由讓錦雲憶起幾日前的那番深談,此時他深有感觸地感歎道:「秋香姑娘心地最好,可這事兒你說對了,你幫誰都沒有用,最重要的還是你家小姐。」
  秋香望著他道:「你是堂堂御史大人的公子,若你使強,誰敢拒絕?」
  錦雲頗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這有什麼意思呢?蠻力得來的天下豈可久安,恃強霸佔的美女何來歡樂。兩情相悅本來是樁美事,倘若無心,
縱使朝朝暮暮又有什麼意思?」
  聽罷他這番話,秋香的臉上綻開明麗的笑容:「這就是我們家小姐沒能瞭解你的地方。她看不到你有許多優點,所以你千萬別傷心啊!紀公子,有朝一日,你一定會遇到一個和你相合的好姑娘,懂您這些,和你結髮過一輩子,到那時才叫做幸福是不是?」
  一席話讓錦雲豁然開朗,頓感釋然。他的眼中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神采,望著眼前這個善解人意的姑娘,心中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秋香姑娘……」
  秋香一笑:「叫我香兒就得了,什麼姑娘不姑娘的,多彆扭啊!」
  錦雲猶疑了片刻,方鼓足勇氣叫出她的名字:「香兒……」
  秋香含笑問道:「您不難過了吧,紀公子?」
  「你對我這麼好,我再愁眉苦臉的話,豈不辜負你一片好心?」錦雲終於也能輕鬆說笑了。
  秋香由衷地為他高興:「您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
  「好,我們走吧!」錦雲的眼中儘是感激。
  二人回到大眾食堂,錦雲讓秋香去稟報嬌紅,自己則在後廳等候準備向她辭行。嬌紅聽說他要離京的消息,頓感意外和突然,忙懷著莫名複雜的心緒來到了後廳。
  錦雲見她推門進來,忙抱拳笑道:「我該回京了,特地向你辭行。」
  「為什麼這麼快就
要走了?」嬌紅的心中滿是不解。
  錦雲一笑:「這一趟耽擱太久了,也該回去了。」見嬌紅要開口挽留,他忙一擺手笑道:「冒昧唐突之舉,在此特地向你賠個不是,方羽兄那兒也勞你代轉歉意。你們都是胸襟開闊的人,相信不會與我做計較的。」
  話已至此,嬌紅便不再勉強,微紅著臉笑道:「錦雲你這樣說,讓我好生內疚。這樣吧,讓我略備酒菜給你送行。」
  「好,恭敬不如從命了。」錦雲爽朗應下。
  餞行筵上,嬌紅為錦雲斟滿酒,舉杯笑道:「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不要見怪。來,我自罰三杯向你陪不是。」
  錦雲攔住她道:「不用了,嬌紅,是我自作多情怎麼能怪你呢?」他自嘲似地歎了口氣道:「感情這事兒沒得勉強,能得到你的青睞當然是最好,要不,做朋友也挺暢快!人生畢竟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的,對不對?」說罷,他開懷笑出了聲。
  見他能這般拿得起放得下,嬌紅心中也沒了包袱,由衷讚道:「聽了你這番話,我真是自歎弗如。你的氣度令人佩服,真不愧是出身世家,有大派的風範!」
  錦雲搖了搖頭,起身道:「真正有大派風範的人是方羽。」見嬌紅面露驚訝之色,他又繼續道:「有件事我必須跟你明說,免得你誤
會方羽,否則回京之後,心裡會過意不去的。」
  見他說得這麼嚴重,嬌紅起身問道:「什麼事?」
  錦雲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方羽今兒個對你的淡漠,是因為我跟他說,我這趟來泉州,是為提親來的。」嬌紅聽罷大驚,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錦雲也不隱瞞,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用說,這提親的對象當然是你,但是現在我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你和方羽兄才是天生的一對,我不想從中作梗,壞了一樁好姻緣。希望你不要誤會方羽兄,他對你情深義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
  嬌紅仍耿耿於懷地氣惱道:「既然情深義重,那為什麼三言兩語又可以輕易移轉呢?」
  錦雲坦誠地如實以告:「方羽兄是不想連累你。他有一個臥病的母親,還有一個混沌未開的前程,何時才能撥雲見日,他自個兒也料不準,所以他希望你能夠有個好的歸宿,能過好日子。他甚至願意忍受失去你的痛苦,這一點是讓我最佩服的,也最感動的。」
  百味雜陳之感此刻又湧上嬌紅心頭,是怨?是惱?是可氣?是可笑?抑或,根本就是一團亂糟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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